《冈底斯的诱惑》:民族的善神性的善.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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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说评介冈底斯的诱惑:民族的善,神性的善文/王栩(作品:冈底斯的诱惑,马原著,收录于虚构,长江文艺出版社,1993年11月)有着“神山”称谓的冈底斯山作为文明之源的象征,孕育出众多原初的神话和传说。它们对生活在此间的人们而言,不是生活的点缀,而是生活自身。这是马原在小说冈底斯的诱惑里借老作家这个人物抒发的一番感慨。诚然,如同马原标注的那般,在一篇小说里长篇大论地发感慨很讨厌,可它同叙述几乎完美的融合,倒并不显得多么突兀,反而就像一把弃之于地的钥匙,孤独地躺在砂砾中,却不知那就是小说作者有意为之的结果。这个结果足以让马原躲在一旁悄声窃笑,得意地看着自己设下的叙事迷宫被人无数次光顾,而将那走出迷宫

2、的秘钥不明所以地踩在脚下。或许,这还有可能是得意中的无奈,用打破传统叙事结构的方式在小说里引入写作者讳莫如深的观感。观感是马原对一个民族神性的总结。它以三个毫无交集的故事搬演出冈底斯山脉脚下,生活于斯的藏民族内在的神性与灵力。三个故事,两个和探险有关,一个则在传说中演绎了生活的自然举措。它们在马原毫无规则的叙述下,杂乱、琐碎的列举出关于遥远的回忆。这样的回忆不能用理性和逻辑法则去推断,因为如此就等同于对以神话和传说作为自己日常生活的藏民族的猜测。马原在小说里的感慨归结为一句看似直截了当的认识,“我仍然不是这里的人”。实则,这一认识在进藏已三十三年的老作家道来,绕不开岁月沉淀后感情的彻悟,心绪的

3、激荡。这种有感而发的原因在于对生活的理解。当神话和传说被赋予褒贬善恶是非的意义,表达出理想化的概括和向往,它成为劳动人民寄寓美好生活的一种创作方式。所以,民间的角度,神话是顺口胡谄,理论层面,神话是劳动人民的文学样板。可藏民族视神话为自己的生活,他们在神话故事的熏染下繁衍生息,就连“神话”这种属于迷信范畴内的概念也并非这个民族内部的文化基因而得到传承延续。小说里,五O年进藏,如今已五十岁的老作家对自己生活了三十三年的这块土地深情眷恋的同时仍然真切地认识到,对生活的理解是我们和他们最大的不同之处。我们活在理性中,他们相信神话。我们来到西藏,因为看到了那些经由民间文学样板所承载的遥远的回忆,觉得新

4、鲜而有趣,于是以围观来实现所谓的探险之举。他们“千百年来就一直这样生活着”,这让他们的生活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根本”一词在老作家对藏民族的总结里加强了语气里的凝重,不容置疑的表达出对那些围观者的批评。批评之声尽管显得无奈,却也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们所组成的转经的行列,以虔敬和信心旁若无人,大步向前。在这千百年不变的场景面前,聪明文明不过是我们的自以为是,以为一个蠢笨原始的民族需要我们去拯救开导。两个关于探险的故事让神性在马原的叙事里熠熠生辉。猎熊人穷布对野人的追踪,姚亮和陆高对天葬习俗的窥探,它们在马原充满敬意的文字里,给神话注入了绚烂的灵性之力。野人在目击者的描述下,被误认为类熊似的生物。

5、穷布明白,只袭击牲畜不伤害人类的这个生物,在它而言是为着自身生存的需要。生存是一种适应,是同穷布一样的气质里的孤傲。穷布从父亲手里接过猎枪后就没打过任何小动物。父亲的生存哲学对穷布是一个心灵的洗礼,作为冈底斯山的猎人,面对的有棕熊雪豹,凶恶狡诈的猫痢,就不要去打扰那些小动物了。在人的智力所达到的高度上,穷布对不愿与人类为敌的野人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这种秉持心性的存在不仅是穷布们的生活,也是冈底斯山灵性的一面。冈底斯山的灵性在对生命的礼赞下是对死去之人由衷的敬重。这样的敬重是真正的善举,它出自真正向善的藏民族。在善的良好愿望里,再生的庄严仪式神圣的不容侵犯。这让天葬在藏民族的习俗里构成了生活本身

6、,而不是一种形式。带着对形式的窥探,姚亮和陆高的探险象征了外界对秘仪的破坏。这个故事里,白皮肤的臧族姑娘央金可以视作冈底斯山人格化的形象。这个形象意外地死去,亦即神性回归的意义。回归的意义在小说里由央金的美和人们拉开了一种距离,马原用这种距离代表某种精神上的东西,它就成了“诱惑”,在姚亮和陆高的猜测里,天葬台是央金(人格化的冈底斯山)回归神性的必经归宿。可回归这一宿命色彩的叙事仍然指向神性的不可窥破。神性是一个民族的精神指引,不是供游人观览的形式化装扮。因此,抛开冈底斯的诱惑里那些新奇的叙事技巧,这篇小说技术性手段的背后依旧是文学对人类文明共有精神的包容和肯定。小说收尾的故事里,神性在普通人身

7、上达到了传说般的极致。弟弟顿月在对外界的憧憬下,离开家乡,当了汽车兵。顿月的憧憬在不识字的哥哥顿珠眼里,是其兴奋的向往。这个向往在兄弟二人的谈话中冲淡了顿珠对阿妈的惦念。原本并不饶舌的顿月那一晚说的特别多,顿珠除了惦念阿妈之外在顿月面前插不上一句多余的话。马原平淡的设置这场兄弟间的谈话,不动声色的渲染出藏民族面对外界融入的这一坚硬的现实。顿月走后不久,顿珠能给乡亲们说唱民族史诗格萨尔王传,成为“神山”下一个牧民生活的有机部分,用不值得大惊小怪的生活中的神性均衡坚硬现实的自然举措。它以简单的事实堵上了众多唯物主义者的悠悠之口,他们对此作出的令人信服的解释无法避开对神话和迷信的笑谑,却对真正的神性缺少生活层面上的理解。冈底斯的诱惑里,三个互不交织的故事汇聚成一个昭示神性的世界。那个世界不仅仅是对遥远回忆的翻捡,更是民族文明重获自信的可能。这个关乎自信的定义在于小说里抽离叙事而来的感慨,藏民族其本身的生活就是一个神话时代,”是他们存在的理由和基础,他们因此是藏族而不是别的什么”。(全文完。作于2022年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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