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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电影日瓦戈医生研究笔记汤沐黎66届高中年轻时我旅欧求学游访了前苏联首都莫斯科，填写下一首解连环词留念。40年后老同学余希和黄士耀将它录制成一帖怀旧的小视频，配之电影日瓦戈医生的拉拉主题旋律。他们建议我幺合这首曲子作点注解和介绍，于是就产生了下面这四篇研究笔记。电影日瓦戈医生研究笔记一法国作曲家莫利斯扎瑞生于1924年，享年85岁。初始他仿效父亲读大学理工科欲成为工程师，半途转入巴黎音乐学院作曲系。毕业后他受到英国电影导演大卫里恩的赏识，为其执导的影片阿拉伯的劳伦斯谱写插曲。此曲凭统!丽的交响音色摘取了奥斯卡音乐桂冠，绑定了两人终生合作的关系。从此里恩把自己的每部新片都托付给扎瑞，而扎瑞也不负厚
2、望，三夺奥斯卡。他一生总共谱写了170部电影和电视插曲，业绩辉煌。当里恩向扎瑞交待日瓦戈医生的曲任务时，只幺合了他六周时间。天才加勤奋，扎瑞为3小时17分钟的电影创作了整整68分钟的精彩音乐，不亚于整部主题交响乐的篇幅。它包括1个序曲，4个主题曲，2个华尔兹和众多间奏。在风格上，扎瑞没走借用开发俄罗斯民歌的常轨套路。他所借用的，是自己法国人的灵感；他所开发的，是自己普世的浪漫情怀。他又一次充分发挥自身强工电交响音色把握到位。在巴黎音乐学院学习的日子里，他对交响乐中的民族特色进行过系统研究和实践。有一个涉俄项目让他使用120人的乐队，包括40人的合唱与24支俄罗斯三弦琴balalaikao良好的
3、科班训练，让他按时交出一份理想的日瓦戈医生播曲答卷。一方面，它在旋律上有别于俄罗斯传统歌曲；另一方面、它又满载俄罗斯的调性、和声和配器等元素。尤其在配器上把三弦琴提拔到主导位置使浓郁的俄罗斯气息扑面而来，继而通过连续转调使拉拉主题曲从抒情走向激情，紧扣人心，个个音符都是神来之笔。有趣的是这支神笔的来处。拉拉主题曲之诞生其实是场难产，扎瑞三易其稿都遭里恩否决。正一筹莫展之际，结婚6次的里恩“命令orderw扎瑞停工，带上恋人到山中躲上两天以寻求“浪漫之灵感romanticinspirationzz结婚4次的扎瑞遵命而行，两天后果然带回这不同凡响的第四稿，里恩大喜。后续的发展，更让我们看清在196
4、5年上映的电影日瓦戈医生并未荣获过奥斯卡最佳故事片奖或最佳导演奖。它收到的是5块电影技术性奖杯，其中含金量最高的当属扎瑞的最佳作曲奖。60年下来，拉拉主题曲被填上歌词广泛传唱，风靡全球，在流行歌曲榜上踞高不下不禁使人要问：究竟是谁造就了影片日瓦戈医生成本$1100万而票房翻10倍的业绩，作曲耶？导演耶？考虑到“里恩命令的前因后果，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呢。电影日瓦戈医生研究笔记二电影日瓦戈医生取材于同名小说，作者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BOriSPaSternak是前苏联犹太裔诗人。他写了一辈子诗歌，到67岁才拿出这本自传体小说。小说通不过政审被当局禁止出版。动笔前，帕氏有位诗人好友遭斯大林枪毙。好友的
5、遗孀在自杀前把印有她丈夫水印的白稿纸遗赠予帕斯捷尔纳克。就是在这刀白稿纸上，帕氏满怀激情地写下了这部赢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不朽作品。这不象是纯粹的机缘巧合，更象是在暗示着什么，譬如亡魂可以附体显灵，或者宇宙中真有上帝之手在操作运筹。Pl到常规分析，人们发现帕斯捷尔纳克的成就与其家庭背景关系非浅。他的父亲是知名画家兼莫斯科美术学院的教授。母亲是钢琴演奏家，出身于富裕的工业主家庭。革命前家中来客艺星荟萃，大文豪托尔斯泰名列榜首。每周一次，幼年帕斯捷尔纳克鼻闻炉上热蜡味，目睹托翁信使身着制服恭立厨房门外，等候帕父匆匆画完小说复活之插图，妥善包装，用蜡印封口交由信使乘火车快递。末了插图随文连载出现在首都彼
6、得堡的大刊物上。托翁患肺炎躲亡后，帕父是第一时间被请去画遗像的家庭密友。他没有忘记带上儿子同行，让其在床边静观写生全程。经受过托翁灵光如此近距离的沐浴熏陶，谁敢说它没有影响到帕氏身上文学细胞的成长？青年帕氏受的教育一流。他先上莫斯科音乐学院，其档案库里还存有他写的一首钢琴奏鸣曲。19岁时他去德国四年专攻哲学，为今后以翻译哥德作品为生奠定了基础。一战暴发后选择回国，十月革命时他也不象发小们那样纷纷外逃。他的一个叔叔还当上了苏联将军。这说明帕氏虽不热心革命，却远非反革命。即使不合潮流屡遭政府打压，他有要事仍能约到布哈林面谈。斯大林也曾亲自打过电话与他闲聊诗歌和诗界。事后阅人无数的领袖吩咐手下：“不
7、必动他，此人腾云驾雾，不是圣人就是大傻瓜。传闻这就是帕氏上了黑名单却未被枪毙之原因。不过和国家领导们能如此互动，他是什么能量？反正绝非苏联社会里的等闲之辈。在私生活方面，高大粗犷的青年帕氏不乏初恋女友，她们全是帝俄时代的大家闺秀，终被革命的洪流冲散四方。中年不顺的帕氏娶了个普通女人为妻，生儿育女。他蜗居祖传乡间别里写诗译书，过着平淡安定的生活，然后就无事生非，陷入了轰轰烈烈的婚外情。它们还不止一桩，既有萍水偶逢，亦有情书久通。56岁那年，他遇到最主要的恋人，也就是小说中的拉拉原型。她是一位34岁的普通职员和单身母亲，算不上美人或才女。吸引他的，首先是她的容貌颇像初恋，一位帝俄茶叶大王的千金。其
8、次应该是她的活力、柔情，理解、崇拜和忠诚。而命运之神也总是故意在十字路口让他俩交集。在社会的大舞台上屡遭挫折的他，需要从后台暗道得到精神和感情的补给。这也就是中国士大夫阶层总离不开红颜知己的原因。从逻辑上讲，帕氏亳无政治目的地描述一个普通男人的婚外情史，本与军国大事不沾边。麻烦出在他胆敢将小说偷运国外出版，还受惠资本主义社会百万美元的奖金。要知道自1920年代起，苏联作协的成员就没人敢犯此戒。这等于是在指责苏联体制埋没人材，令政府颜面扫地，不是国家大事又是什么？帕斯捷尔纳克深知其中风险，所以在把手稿交到执行偷运的意大利共产党记者手中时说：这是邀你出席我死刑现场的请帖。被冒犯了的苏联文化部和作协
9、官员们联手强迫帕氏公开拒绝诺贝尔奖，并续禁他的作品达卅年。他们两次逮捕他的红颜知己，索求他的罪证不得，于是前后关押她9年，造成帕氏巨大的良心负担，在沉默中早逝于肺癌。总结起来，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在西方影响巨大有三点原因：第一点是它真实地描写了平凡的小人物在社会动荡中的挣扎和无奈，突出了苦难中的爱情这一伟大的主题。第二点是它罕见地站在非官方的角度来观察和反映苏联社会百态，广泛而深刻，且不为当时的西方所熟悉。第三点是它出自一位诗人之手。他的个人语言，应该像诗一般精炼美丽浪漫，富有韵味。虽不识俄文，我对此点却深信不疑。在今天的俄罗斯，帕斯捷尔纳克立有公共塑像，生前居住过的三处地址都成了他的纪念
10、馆。而影响更深远的，是他的文字进了中学年级的课本，象普希金的诗那样为每个俄罗斯人所必读。电影日瓦戈医生研究笔记三影片日瓦戈医生上映后受到广大观众的热爱和追捧。此现象令人思考：为何一个完全没有在苏联社会生活过的英国导演能拍出如此地道的俄罗斯作品来？我的理解是导演的个人素质决定了作品的质量。艺术本人为，高人出上品。1981年我去英国留学时，高人大卫里恩DaVidLean的名字在伦敦已是家喻户晓了。他出身于普通会计师家庭，中学毕业便去电影公司打杂，三年后介入了剪辑工作。聪明好学的他经过十来部片子的磨炼，挣得了一个全英最佳剪辑师的名声。伺机进军导演领域后，他从连续拍摄狄更斯名著入手，踏实渐进，终于凭二
11、战巨片桂河大桥新获奥斯卡最佳影片奖，在国际上声名鹊起。到接手日瓦戈医生时，他已是公认的拍史诗型大片的泰斗了。这里我们可视他丰富的经验为第一要素。在团队组建上，当时美国影星保尔纽曼PaUINeWman和简芳达JaneFonda任男女主角呼声最高，里恩却破格选用正在巴黎混日子的英国女演员朱丽克莉蒂JulieChristie0而埃及富家子弟欧马沙里夫OmarSharif扮演日瓦戈更是出人意料。他是埃及马术冠军，其私家马术队正在国际赛事中摘锦夺标。毛遂自荐去找导演混个配角当当，他完全没料到会被相中。这两位新手后来都证明是影坛巨星。在技术领域，里恩召齐了他战功赫赫的老班底，当然少不了金牌作曲家扎瑞。这里
12、，我们可把导演的知人善任列为第二要素。影片拍摄过程中，和里恩艺术见解不同的大有人在。他们抱怨里恩“苛求之极，定于一尊。”譬如他要求服装师非但要制作出精准的俄罗斯外服，连镜头看不见的内衣裤也得合乎时代。再譬如大家都认为战争和革命是残酷沉重的，爱情是光明温暖的。里恩偏要反其道，竭力把战争和革命表现得阳光壮丽，将爱情处理得阴云凄楚。完成后的电影超过3小时，每寸胶片都是里恩个人意志的体现。这里，做导演者有坚定的目标和艺术追求是第三要素。最后一个要素乃导演和作家的精神共鸣。原著小说并无政治纲领，帕氏把它当成一个男人和二个女人间的三角爱情故事来写，只不过从中流露出他无法迎合专制的个性，和他那不能被时代扭曲
13、的人性。说到底他就是个浪漫才子，是俄罗斯的唐伯虎。对比一下导演里恩，结婚6次，自述交过女友上千，对婚外情的点点滴滴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在爱情上做足文章，将政治和历史作为陪衬,正是他俩不谋而合之处。“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是何等串越时空的神交！电影日瓦戈医生研究笔记四小说日瓦戈医生是一名意大利共产党记者从苏联偷运到该国翻译成意文出版的，事后他被开除党籍。意大利电影女皇索菲娅劳伦的丈夫是个亿万富豪，一生倾其所有为妻子铺路。他拿着小说来找大导演里恩，表示愿意出钱拍片，条件是妻子饰主角。里恩拿下小说，拒绝了索菲娅劳伦和钱，转身投向好莱坞大公司米高梅，锁定了资金和决策权。钱有了，人也齐了，可上哪去拍呢？苏联
14、当局严禁小说，施压意共阻止它出版，还口诛笔伐作家本人，抓捕了书中女主角原型剧组能拿到签证入境实地拍片吗？正踌躇时里恩收到苏联政府的邀请去莫斯科就如何拍片“共商大计”。这份请帖把里恩逼上了梁山。拍片是他的“私事，何需“共商？又能商出什么果来？他立刻移军西班牙，在其京郊平空搭建了莫斯科城的一个豪华街区供拍摄用。好莱坞这次花了血本，假城几可乱真，出色地维护了电影的真实感。西班牙北部莽原盛产良马，足以让里恩组建“红军”骑兵大部队,还原了苏联国内战争波澜壮阔的场面。他嫌当地冬雪不够厚，就远赴加拿大和芬兰补镜头。这位非常较真的导演看重芬兰，因为它在日瓦戈医生的青少年时代尚是帝俄的一部分。足踏芬兰，意味着站
15、在作家故国的土地上拍摄，弥补了不得入苏境的遗憾。在整整一年的拍片过程中里恩作风霸道，手段绝情，广结梁子，得绰号暴君”dictator。报应终于来临。电影上映后票房虽好，评论界反映却大不如意，似乎有黑手恶搞。然后就暴发了纽约那场著名的鸿门宴：里恩被请到一间豪华餐厅，事先埋伏好的评论家们一哄而上，冷嘲热讽了他三小时。有人甚至当面称他的片子为牛屎bullShito这桩事件对里恩的打击近乎致命。在剧组其他成员的事业都借医生之势一飞冲天时，这位头号功臣却一蹶不振，息影14年。在这14年里，日瓦戈医生的票房一路巡升，成本回收率国内加国际翻了30倍，入闱了好莱坞史上十大票房影片。拉拉主题曲更是被追加歌词广为
16、传唱，名列史上第六大热门电影歌曲。与此同时怪事也出现了：每位苏联出国官员在登记旅馆时都会受赠本俄语印刷的日瓦戈医生供其阅读消遣。小说在很短的时间内被西方翻译成各国文字出版，独缺其母语。哪个傻瓜会倒贴钱去印刷一本没有母国市场的禁书啊？你别说，世上还真有干这事的人，经核实其名为CIA美国中央情报局。你说他傻不傻？上映年纪冒60岁了，电影日瓦戈医生魅力未衰，继续吸引着批批新生代观众，而评论界则早已众口一词地公认了它的经典地位。有人骄傲而不无感慨地写道：“要论好莱坞史诗型浪漫大片的黄金时代，当从1939年的乱世佳人算起，直到1965年的日瓦戈医生是最后一部。这个时代突然结束了，昔日辉煌，至今未见重振。（全文完）2022年4月
